日本加息，最後的狂歡
今天，有一個讓人感覺很不好的消息。
日本最大銀行——三菱UFJ金融集團稱：預計日本央行在兩週後就將結束負利率，該行已為此做好了相應的準備。
而在此之前，日本政府也正式宣佈，經濟已經克服通縮，這標誌着在與物價下跌作鬥爭近20年後的重大轉變。
種種跡象表明，已經醖釀了很久的日元加息，就要啟動了。
維持了近二十年的0利率時代，即將結束。
而此時此刻，日經指數已經突破40000點，來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接下來，它是繼續高歌猛進，還是會急轉直下？
01
奇葩的日元
日元是很特殊的貨幣。
先看其利率，再看其M2。最近二十餘年，日本一直在瘋狂印鈔票，且利率一直維持在超低水平。
在人類歷史上，這還是獨一份，很明顯不正常。
不過，一種事物若長期不正常，我們就會把這種不正常，視為它的正常狀態。
但最可怕的是，某一天它突然迴歸正常了。
即便不懂經濟學，只看最簡單的數學關係：商品價格=貨幣量（分子）/商品數量（分母）。
所以瘋狂印鈔最直接的作用，就是抬高物價、抬高通脹率，避免陷入惡性通縮。
但日本的物價，近三十年並沒有太大變化，這海量的鈔票是白印了嗎？
唯一可能的解釋，就是分子出問題了，而且問題很大。
有相當大一部分日元，並沒有在日本社會流通。
它們去了哪裏？
在日本境內，有一個能容納無限日元的超大市場。
不止是股市，外匯才是大頭。
長久以來，依靠長期低利率、甚至負利率，日元的避險屬性一直備受青睞。
邏輯再簡單不過了。
當日本以外出現較好的投資機會時，國際資本就大量借貸日元，再將投資收益轉換為美元、歐元等資產；而當局部地區出現不可預測的風險事件時，則反過來操作，將外匯兑換成日元。
這類低風險套利行為，在現代歷史上多次重演，從次貸危機到歐債危機再到英國脱歐引發的巨震，國際資金都會扎堆湧進日本，推高日元匯率。
比如，巴菲特買入日本股票的資金，就基本全是借的。
2019年，伯克希爾首次發行日元債券，規模高達4300億日元；2020年，又發行1955億日元債券。
如此兩次操作，巴菲特相當於從日本銀行手裏借到6250億日元，約60億美元。
這個數字，與伯克希爾在2020年8月買入5家商社股票的本金，基本吻合。
又比如，舉世聞名的“渡邊太太”們，也是先從負利率的日本銀行借錢，然後通過外匯市場換成美元，輕輕鬆鬆賺到利息差。
外有巨鱷套利、內有全民兜售，導致海量日元流出、美元流入。
這部分錢究竟有多少，根本查不到。唯一公開的數據是：全球外匯市場平均每天的交易額高達6萬億美元，其中東京佔30%。
其中很大一部分，都是日元美元互換買賣。
這種情況下，一旦日本央行逆轉貨幣政策，導致日元與美元的利差變小，就必然捅破巨大的套利貨幣池子：加息→日元迴流→美元流失。
緊接着，日本銀行手裏的日元數量，將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暴增。過去多年印的海量鈔票，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迴流到日本社會。
所以加息之後，日元不僅不會升值，反而可能比現在貶值得更快。
與此同時，美元大概也進入了降息週期。
這還只是一方面，更重要的，是可以緩解債務壓力。
02
兩全其美？
眾所周知，日債號稱全球三大泡沫之一。
不過日本債務結構有點，超過93%的國債都由本土企業和國民持有。
換句話説，日本政府基本是跟自己人借的日元債。
而對內舉債相對來説更好操作，只需把握好印鈔規模，避免本國出現惡性通脹就可以，很多國家也是這麼做的。
據日本財務省數據，截至2024年3月，日本債務規模達到1286萬億日元，再創歷史新高，佔GDP的比重超過260%。
債務一年比一年高，基本無法改變。隨着舉債規模擴大，政府每年要支付的利息，都成了個天文數字。
如此操作下來，遲早有崩盤的一天。
據推算，若利率上調1%，到2025年，日本政府償還本息的負擔，將增長3.7萬億日元。
此時此刻，或許就到了那個極限值。
怎麼辦？
簡單啊，賴掉部分債務就可以了。
就現在來看，日本確實有可能做這種敗人品的事：
日元貶值，意味着相同數額的債務，其實也在跟着貶值，換句話講，自己的債務不就在實際上減輕了？
但也不可能直接就加。
日本發行的國債，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央行直接印鈔購買，這才導致債務滾雪球式增加。
如果央行突然不再瘋狂印鈔、不再放水，就意味着賣方市場急劇減少，日債收益率將迅速飆升。
更重要的是，東京外匯市場存在了那麼多年，渡邊太太們手裏還有那麼多錢。更何況，日本央行自己也得時間準備，如果直接就加息，只會搞得同歸於盡。
所以得慢慢來，不能直接取消YCC，先變相加息。
於是2022年12月20日，日本貨幣政策第一次轉鷹，宣佈將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上限從0.25%上調至0.5%，並提高國債購買規模。
2023年7月28日，日本央行繼續把10年期國債長期利率上限提升到1%。
10年期國債的收益率，基本可以當作日本的實際市場利率。
結果所有人都看到了，兩次變相加息後，日元雖然在短時間內得到支撐，但很快就回到持續下跌的趨勢。
日元下跌的同時，日本股市則持續長牛。
邏輯正如前面説的，日元是特殊的，加息只會讓更多日元迴流到日本銀行體系，央行只需要把借貸人還的日元，再拿去買日債就可以避免流動性危機。
這種手法，雖然是治標不治本，至少可以解燃煤之急。
如此一來，導致日本社會上的日元急劇增多，日本所有的資產，都等於變相降價了。
這就是為什麼，日經都升得這麼高了，各大機構依然一再強調：日本資產被低估了。
因為以日元計價的資產，不停地再給自己降價，有什麼理由不去抄底？
以上種種，理論上看起來美好，甚至有種痴人説夢的感覺。
但真操作起來，真可能那麼順利嗎？
03
尾聲
美國股市、XX樓市、日本債市，三大泡沫中任何一個爆掉，都將引發全球性金融危機，誰也無法獨善其身。
日元是全球主要的流動性來源之一。加息後，日本央行自己不缺錢，但停止超發貨幣後，必然還是會抽走流動性。
日元會加速回流，日本股市很可能還將以更猛烈的姿態，繼續創新高。
正如2023年上半年，以及最近3個多月的大牛市一樣。
只不過，這次邏輯更硬。
試問，第三波一模一樣的行情襲來，不論是日本散户、還是全世界所有投資者，誰能坐得住？
再不入場，可能就沒有下一波了。
但升得越高，就跌得越狠。
借貸者還回的日元，終究是有限的，能維持幾年誰也不知道。
更何況，踩在日債這麼個大雷上，日元加息的範圍非常有限。
一旦利率上升到不可控的地步，日債收益率追上美債收益率（當然目前來看這個可能性較小），除非日元變成廢紙，否則日本政府根本無法承受。
而日本國債一旦成了爛賬，勢必引發金融市場恐慌，導致更多資金撤出日本，國債收益率變得更高，日本央行將再也無法控制利率。
除了日本，更慘的是以日元貸款為錨定的部分東南亞國家，日元爛掉對這類金融資本累積不足的經濟體是天災。
更有甚者，屆時日本國內手握大量貨幣的財閥，也將丟掉底線，加速拋售日本國債，加入到賣國套利的狂歡中。
直到華爾街空頭攜海量資金，遠赴萬里瘋狂抄底亞洲資產，一如1997年故事。
這也可能是未來兩年，全球資本市場最大的黑天鵝。(全文完）
